奶油南瓜汤

武侠小说爱好者,万年冷圈人。

春光(4)

张小宝道:“你一味蛮干,当然捅不下来,害得我给蛰了两个大包,疼了好几天呢!再要去时,得先想个法子才行,我们从前都是用烟薰的。哎呦,这梨生得真大,我这会儿倒吃不下啦!”说着使劲儿一捏,再顺着裂缝掰开,将半只梨分给穆人清吃。两人边走边啃,间或说些玩耍的言语。

到得庭院门口,穆人清将梨核扔去,使袖子擦了擦嘴,道:“我去了。你如临时有事,或者我好久没出来,那你自己走了也行,只给我留个记号儿。”张小宝点头答允。

穆人清挎着篮子,轻轻推门进院儿,只见堂屋的门敞开着,桌上都已收拾干净,摆了茶壶茶碗,正自冒出热气,却是未见有人。

他往前走了几步,就听内室中有人说话,宁中则大声道:“好啊,原来是为着养伤才想搬回来,还委屈了你了!我可不留你,更懒怠伺候人,你还到玉女峰住去罢!”

穆人清心道:“不好,师父师娘又吵起来了……我要进去劝架么?那两位姐姐呢?”一时间有些犹豫,便放缓了动作,往前又走几步,却不知是否该出声叫人。

只听岳不群道:“好师妹,你小点儿声,尤其是我养伤之事,千万嚷不得。我能走能动的,不用你照顾,你抽空儿陪陪我就行,我实在是想你。”宁中则道:“哦,原来这些天你都不用人照顾,我也是白效力了。”岳不群道:“不是这个意思,师妹辛苦了,我感激得很。”

穆人清闻言,顿时松了一口气,又觉有些好笑,心道:“师父板板整整的一个人,原来背地里竟说这种话……我可不能进去,否则他脸上挂不住,又嫌我听墙根儿。”将篮子轻轻放下,也不进屋,就挨着门槛儿坐了。

宁中则道:“养伤怎么了,干嘛鬼鬼祟祟的,又告诉那姑娘也不许跟人说?”岳不群道:“依你宁女侠的高见,现在华山之上,咱们自己带出来的亲信弟子有多少,外来的人有多少?其中掺杂了多少奸细耳目,又有多少心怀叵测之辈?”

宁中则道:“是你自己滥收弟子,怎么反而问起我来?”岳不群道:“我不趁着封禅台扬名之时,广收弟子,那么咱们华山派有多少人,他嵩山派又有多少人?以寡驭众,总也是有限度的。”宁中则哼了一声,并没答话。

岳不群又道:“这叫做饮鸩止渴,不得不为。我好好儿的时候,武功远胜于这些人,只要平衡得住,倒也没有什么。但若是给人知道我不行了……那就必然有人要生异心。你且想想,武林中人尽皆知,辟邪剑谱在我手里,体弱而持重金,将会是什么下场?咱们这些面子上恭敬孝顺的徒弟,心中又作何打算呢?”

宁中则叹道:“怪不得常日说累呢……心里装这么多事儿,也是难为你了。”

岳不群道:“我现在不想这些事情,等到‘变生肘腋之间、祸起萧墙之内’的时候,再想可能有点儿来不及。不过嘛……也不用说得这般严重,我一年半载的也就好了,此事知情的人又不多。”

宁中则道:“那就依你,我不说此事,再替你嘱咐那几个亲近知情的弟子。”

岳不群道:“谢谢师妹。你自己不说,也就是了,却也用不着嘱咐别人,越是不着痕迹越好。他们原也不知底细,最多是背后说你河东狮吼罢了,传不出去。知晓底细的就只有文素……她不会多嘴的。”

宁中则道:“你倒信得过她?”岳不群不答,反问道:“你觉得这孩子如何?”宁中则道:“我只没想到,她小小年纪,医理恁地精通!别的也看不出什么……”

穆人清先听他夫妇交谈,懵懵懂懂,也不甚明白,心中只想:“师父受了伤,又不愿意给人知道,那我闭紧了嘴巴,不说就是。他老人家平日就常告诫我,不要乱嚼舌根,我从来遵守,不用人操心的。”待听说起卜文素,禁不住好奇心大盛,便站起身来,跨步进屋。

宁中则的声音随即传来,向外问道:“是谁呀?”

穆人清道:“师父,师娘,弟子回来了!”宁中则答应了一声,又将内室的房门打开。穆人清常日来此,早都随意惯了,也不等人招呼,自行进去,笑道:“我送了碗碟回去,见那秋梨不错,就拿了一篮子过来,路上又遇见小宝,所以耽搁了。两个姐姐呢?”

宁中则道:“都回房去了。其实你也不用再过来的,你师父累了,今天不能陪你练功啦。”穆人清顿了一顿,道:“我正想学点儿剑法来着,要不然……师娘,这几个月换你来教我,好不好呢?”宁中则笑道:“你倒贴心!从前我教你时,又不见你好好儿的学。”

穆人清道:“谁不学了?我那是带孩子累得,顾不上嘛!”宁中则拧了他一把,笑道:“原来都是你带的孩子,那寄思越来越淘气,也都是怪你来着!”穆人清就势拉过宁中则的袖子,摇手笑道:“师娘只说肯不肯嘛!你只要再肯教我,什么黑锅我都背了!”

宁中则给他磨不过,只得答允了。穆人清又往里走到床边,轻声问道: “师父,你这会儿觉得怎样?”岳不群道:“还好,你过来坐着罢。你师娘身边儿的女弟子已是不少,往后还得帮我处理些门中事务,不会有太多空闲的。这阵子你自己多用功,我找两个师兄带着你。”

穆人清摇头道:“我又不赶着比武去,用功干什么?往后我天天过来照顾你,无论谁问我,我都说是来练功的。师娘得了空闲,教我一两招最好,不得空闲时,也都无所谓。”

岳不群定神瞧了他一会儿,道:“好,那辛苦你啦。”穆人清只在床边坐着,嘿嘿一笑,既不起身行礼,也不说半句谦虚的言语。岳不群又道:“咱们闲着也是闲着,我教你念点儿书罢。虽说武林之中,用不着什么文采,但你连字也认不得几个,总归不妥。”

穆人清听了这话甚是喜欢,但转念间便想到了张小宝,心道:“小宝跟我一样,都是没爹没妈的孤儿,无人教养,也就从未念过书。我俩去到镇上闲逛,连个牌匾都读不懂,白白给人笑话。学武功嘛,山上自有规矩,给后进弟子都分了管带的师兄,我拉扯他不得,可现在竟有了读书识字的好事儿,我再要不管小宝,还成什么兄弟了?”

岳不群见他沉吟不答,问道:“你懒怠学么?”穆人清道:“不是啊。”将方才所见、心中所想,细细说了,又道:“师父,一只羊也是赶,两只羊也是放,你就答允教两个罢。”岳不群沉吟道:“他既然在院子外头等你……那你去叫他进来见我。”

穆人清跳下地来,飞奔出外,见张小宝正坐在门外一颗大树之下,兀自低头摆弄石子儿。他听见脚步声,抬头叫道:“你可出来了,咱们现在去后山,已经有点儿嫌晚啦!”穆人清道:“还玩儿什么?跟我见师父去。”

张小宝甚是吃惊,给穆人清拉着入内,拜见了师父师娘,心中禁不住忐忑起来。岳不群先问入门以后生活如何,再问管带师兄如何教导,最后又要考较武功,只将张小宝问得满头是汗,结结巴巴。

穆人清奉命过来跟张小宝放对,使本门拳法拆招,但无论他如何容让,张小宝总是接不过三四招,便即中了拳脚。穆人清出手甚轻,张小宝一个跟头也没跌,但一套入门的“华山十段锦”拆完,脸色已是涨得通红。

宁中则道:“我看这孩子学武时日尚短,你又不曾亲自教过,倒也罢了。”穆人清道:“师父,咱们说好了要做文章、当秀才的,武功以后再练嘛。”

张小宝哽咽道:“十二师兄已经尽心尽力的教我,都怪弟子自己没用,师父要罚,只罚我一个人好啦。”穆人清抢着又道:“总是手生的缘故,十成力发不出一成!我以后多陪他练练,就好得多啦。”

岳不群心道:“哎呦,我留着再去黑木崖时引路用的,不合事忙,竟将他忘了。”拉过张小宝来,温言道:“才学了一年多,已经很好了,回去以后,记得每天练半个时辰马步。我看你下盘不稳,偏又喜欢起飞脚踢人,这才频频失手中招。须知‘力从地起’,没有一招致胜的把握,不该如此。”

穆人清站在一旁,心道:“其实这也没有一定的,一个飞脚起完,尽可再起第二脚,连环腿之类的招数,再潇洒漂亮不过了。”

张小宝连声答应,岳不群又道:“我带你回山之后,照顾不周,可委屈你啦。自明天起,你晚饭之后过来,我教你和清儿一起念点儿书。你们都是师父心爱的弟子,那是不该厚此薄彼的。”

张小宝受宠若惊,只觉飘乎乎的身在云中,楞了好一阵,这才叩头称谢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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