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油南瓜汤

武侠小说爱好者,万年冷圈人。

传位(2)

任盈盈凄然道:“我爹吸了你身上的真气,反噬发作起来,受了极重的内伤……”令狐冲道:“哎呦,我身上的真气,也都是到处吸来的异种真气,恐怕祸患不小。可是……任教主不是有散功化解的法门么?”

向问天道:“圣教主的法门并不是散功,而是用更加霸道的内功,压制异种真气而已。这压制的法门一时奏效,可圣教主体内的异种真气越积越多,终究有压不住的时候。他复位以后,既要处理诸般繁杂教务,又长日筹谋对付五岳剑派和少林武当的方略,耗费了太多心血,身子早就不如从前了,这反噬之祸已发作过几次……”

任盈盈道:“这等大事,向叔叔怎么不派人告诉我去?”向问天道:“我时常劝圣教主保重身子,不要过分劳累。可他从来不听,又不许我跟人提起。圣教主的脾气,大小姐是知道的。”任盈盈点头道:“嗯,我失言了,并不是怪罪向叔叔。”

向问天道:“原该怪我的,我若能多为圣教主分忧,他也不必如此劳累。”任盈盈心道,爹爹复位以来,疑心颇重,事必躬亲,纵然信得过向问天,可凭他一人,又能分担多少?但这话总是不愿出口,只道:“向叔叔不必自责,咱们还是想个法子,好救治我爹。”

令狐冲道:“是啊,快请名医,才是正理。”向问天道:“教中几位擅长医术的兄弟,都已来看过了,束手无策。寻常医生,又济得甚事?还得指望令狐兄弟。”令狐冲奇道:“指望我什么?”

向问天道:“我听说令狐兄弟在少林寺中,习得精妙无双的武功,疗治内伤,大具灵验……”令狐冲心道:“这自然是盈盈说的了。”忍不住侧头去看任盈盈,见她满面憔悴,兀自痴痴瞧着父亲,并不说话。向问天续道:“前日圣教主动怒,一时得罪了令狐兄弟,还请你看在老哥哥面上,不计前嫌……”

令狐冲赶忙截住话头,说道:“向大哥说哪里话来,我岂是见死不救之人?只是我这武功学了还没一个月,根本没练成。我就只会其中一段儿,颇为粗浅。这法门对付异种真气,是否有用,难说得很。”向问天道:“请令狐兄弟试一试罢。”说着握住他手,神色甚是恳切。

令狐冲道:“好,就按此前给盈盈疗伤的法子,试试再说。你两个都去歇一歇,这里交给我。”任盈盈道:“不,我在这里瞧着。”令狐冲也不再劝,坐在床上,扶起任我行来,便即运功,直忙到傍晚,累得精疲力竭。再看任我行时,却是昏迷不醒,丝毫未见好转。

任盈盈道:“难道是……药不对症?”向问天道:“疗伤之术,未必都是立时奏效,不如让圣教主将息一晚再说。不可过于心急。”任盈盈道:“向叔叔说得对,我的内伤,也不是一天治好的。”语音发颤,竟是毫无底气。

令狐冲道:“盈盈,你这般忧虑,于己有损无益,任教主知道了也要心疼的。”任盈盈将令狐冲跟向问天都送出门去,自己却执意守着父亲,寸步不离。令狐冲无奈,只得自去睡了。

第二日天亮,向问天早早过来,陪着令狐冲用了茶点,却迟迟不引他去见任盈盈。令狐冲急道:“咱们快去瞧瞧,任教主好转了没有?”向问天道:“若无好转,又待怎样?”令狐冲给他问得一愣,心想我哪知道?

向问天又道:“我有一个主意,说了出来,求令狐兄弟勿怪。”令狐冲道:“向大哥慷慨豪迈,小弟一向佩服得紧。怎地这两日说话,支支吾吾的,一味见外?”

向问天叹道:“这中间实有难处。我想着,圣教主是为异种真气所伤,以至病危。这吸星大法,世上只你二人会使,令狐兄弟若将圣教主内力吸取了,则他武功虽失,性命当可保全呐!”

令狐冲心道:“任教主体内,也不知有多少人的内力。我尚未练成易筋经,此刻并无化解异种真气之法。这一招使出,纵然保得住任教主性命,我自己却又如何?”抬头再看向问天神色,心下登时雪亮,怪不得向大哥一口一个“求”字,这等生死大事,几句卑词,又算得什么?

向问天见他犹豫,也不催促,只是定神瞧着他。过得一阵,令狐冲道:“向大哥,若要我舍了自己性命,去相救任教主,老实话说,兄弟并不愿意。可盈盈若是丧父,不知该如何痛心。我……我答允了便是。”

向问天道:“我早知令狐兄弟高义,果然如此!你年轻力壮,这一回虽然大大冒险,却也未必送命。危急时刻,老哥哥这一身功力,尽可拿来助你。”二人商议已定,便即来到任我行居所。此时天色尚早,教众、仆役站了一院子,谁也不敢进去打扰。

令狐冲推开房门,见任盈盈卧在床角,尚自熟睡,任我行躺在床上,仍旧是一动不动。他走过来,想号一号任我行脉搏,看他这一夜过去,是否好转,然则上手一摸,禁不住跳了起来,叫道:“任教主他……他身子已然凉了!”

向问天大惊,两步抢上前来,伸手去探任我行鼻息,见他果然已死,禁不住热泪盈眶。任盈盈两天未曾合眼,昨夜疲累已极,昏睡过去,此时给人惊醒,却只见到父亲尸身,不由得放声痛哭。院中众人见教主归天,忙飞报各长老、堂主、香主。

过得一阵,房中、院内都挤满了人,哭声震天。令狐冲站在门口,心道:“盈盈跟向大哥是真的伤心,可这一地的人,不过是跪着干嚎,哪有谁掉一滴眼泪?”只听向问天在屋中大声道:“圣教主临终之前,命将教主之位,传给咱们大小姐。上官长老,你也听见了?”

上官云道:“大小姐是圣教主唯一骨血,少年英雄,巾帼不让须眉。不传给大小姐,却传给谁去?属下听得真切,绝无错处。请大小姐继位!”向问天又问:“鲍长老、秦长老、杜长老、莫长老、贾长老,你们几位听清楚了吗?”

这五位长老都道:“属下听清楚了,请大小姐继位。”身后众堂主、香主也不等问,争先恐后的道:“属下也听得真切,确是传位大小姐。”上官云率先起身,来到任盈盈面前,叫道:“属下参拜教主,教主千秋万载,一统江湖!”跟着便行起“三跪九叩”的大礼来。

向问天在旁站着,心道咱们神教之中,本来是只拜师长、不拜教主的。任教主从前还跟部属兄弟相称,不拘礼仪。自打东方不败当权以来,风气日趋谄媚,跪拜成了常礼,如今竟需要三跪九叩,才能出脱众人,这是从何说起?但此刻稳定局面要紧,不是清高的时候,他当即跪下,也叫道:“教主千秋万载,一统江湖!”

霎时之间,人人争相参拜新主,哭声转为颂声,往日种种谄谀之词,都喊了出来,此起彼伏,良久不息。令狐冲呆立当地,脑中一片空白,似乎过得许久,方才听得任盈盈道:“众位请起。向叔叔,我今日便封你做副教主,处理诸般教务,不必事事来问我。”

向问天道:“是!多谢教主!”任盈盈又道:“上官长老,封你做光明右使。鲍长老,封你做光明左使。先教主的丧葬大礼,由你二位操持。”上官云跟鲍大楚均自大喜,连连磕头。

上官云道:“教主恩德,属下永世不忘。教主光照天下,泽被苍生,能活一千岁,一万岁!属下等子子孙孙效忠教主。连十八代的灰孙子,都在教主麾下,听由驱策。”

鲍大楚道:“教主只要小指头儿抬一抬,属下水里水里去,火里火里去,万死不辞。为教主办事,就算死十万次,也比胡里胡涂的活着快活得多。”

令狐冲往屋中走了两步,怔怔的瞧着任盈盈,忽然之间,心头一阵恐惧:“任老前辈已死,盈盈的终身大事,便可由她自己做主了。可这一段姻缘,终究怎样?”

只见任盈盈坐在床上,已自己擦去泪痕,此时面色沉静,等他二人说完,又将几个堂主升为长老,吩咐各人恪尽职守。受封者人人欢喜,大声赞颂。上官云命人收拾灵堂,众人抬了任我行尸身,簇拥着任盈盈,守灵治丧去了。

院中冷冷清清,便只剩下令狐冲一人,方才种种,都好似一场梦境。直到日暮西沉,他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。是该去陪伴盈盈,安慰她丧父之痛?还是去贺她做了教主?那向大哥做了副教主,是否也要恭贺?见了他们,要说什么?

众人吵吵嚷嚷,欢喜悲伤,似乎全与他无关,天地之间,自己又变作了一只孤雁。夜幕低垂,新月初升,一阵风袭来,令狐冲打了个冷战。他关上房门,合衣躺在任我行离世、任盈盈继位的这张床上,沉沉睡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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