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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乱(1)

**第六章**

歇息一晚,到第二日清晨,哑婆婆去请邻居照管门户,仪琳收拾了行装,六人同行出门。大车缓缓行驶,任盈盈卧在车中并不颠簸,余人轮番步行,上了大路,再往北走。

这颜色奇特的大车果然灵验,一路之上,不断有人前来会合,堪堪行到平定州时,已有数百人众。令狐冲见了往日旧交,心中甚喜,不断跟人饮酒谈笑,任盈盈却愁眉不展。

又走两日,到得晚间,众人在野外露宿,点起篝火,烤肉煮酒。令狐冲同桃谷六仙等人玩笑了一阵,回到车上陪伴妻子,见任盈盈又在出神凝思。

令狐冲道:“盈盈,是不是旅途劳累,你呕吐的毛病又犯了?”任盈盈低下头来,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,道:“我身子已然稳固,并不呕吐啦,只是心中忧虑而已。”令狐冲道:“快到黑木崖了,你害怕么?”

任盈盈心道,你自己怕见恒山派姐妹,便以为我也怕上黑木崖,其实我如害怕,何必千里迢迢的赶来?当下也不答话,只摇了摇头。

令狐冲又道:“那你忧虑什么呢?”任盈盈道:“冲哥,你瞧咱们有多少人?”令狐冲道:“嗯……计无施、祖千秋、老头子、黄帮主、司马岛主……旧相识好像都来了,几百号人,着实不少。”

任盈盈道:“那当初五霸岗上有多少人,你们浩浩荡荡去少林寺时,又有多少人?”令狐冲道:“我没数过,说不上来,总有……几千人罢。原来你是嫌人少了。”任盈盈道:“前面就是猩猩滩,今晚还不到的,想是不会再来。我已命黄帮主去清点人众,这其中必有缘故,须得探问清楚,绝不能糊里糊涂的上崖去。”

令狐冲点头称是,陪妻子用过晚饭,再下车散心。少时只见天河帮帮主黄伯流带了四五个人,来向任盈盈回报,见面先叙礼节,任盈盈一把扶住,道:“不用啦,黄帮主年岁大了,身子可还健旺么?”

黄伯流受宠若惊,忙道:“多劳圣姑记挂,属下还能‘饭斗米,肉十斤’呢!这是犬子黄勇、小女黄静,并几个不成材的弟子,来给圣姑和令狐公子问安。”他身后诸人立时拜倒,任盈盈不再谦让,坦然受了,再命起身。

令狐冲道:“黄老爷子,我看你带来的人着实不少啊!”黄伯流道:“敝帮帮众虽多,武功过得去的,却没几个。在下细细拣选,召集了帮中好手一百三十二名,前来听候圣姑调遣。”

任盈盈道:“嗯,很好。清点得怎样了?”

黄勇向前一步,躬身道:“启禀圣姑,属下们仔细清点,现有七百五十余人,男女老少,已都计算在内。除了家父之外,以司马岛主带来的部属最多,有六十二人。”黄静道:“启禀圣姑,来效命的都是壮健之人,妇女也都身有武功,并非老弱。”

任盈盈道:“我不过回总坛看看,有这些人随侍,本来尽可够了。但我多年不见你们,如今十成中只来了三成,可有点儿不大对头。”

黄伯流道:“敝帮上下,均受圣姑大恩,无论何时调遣,咱们都是全力以赴。”任盈盈道:“黄帮主效忠之意甚诚,连一双儿女也都带来,我自然看得见。我是问你,其他人不来,有什么缘故?你天河帮帮众广布,耳目灵通,这话正合你说。”

黄勇看向父亲,见父亲点了点头,接口道:“圣姑英明,有些人平日殷勤奉承,并非是真的忠心,只不过要向您求得‘三尸脑神丹’的解药而已。如今没了束缚,自然逃散。”

任盈盈闻言心头一惊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道:“想来是向教主驭下宽厚,这解药易得,因此大伙儿不必再来求我啦。这虽是好事,可向教主亡故之后,又待怎样?”

黄勇心想,向教主也未必就如何宽厚了,但任盈盈与向问天亲近,并将教主之位传他,这是人尽皆知之事,因此也不敢反驳,只道:“他们……他们自己炼制解药便是。”

任盈盈皱眉道:“你说话怎地藏头去尾?”

黄勇躬身道:“属下不敢,实在是不知内情,说不清楚。先是听说贾长老手中有这解药,只要向他投效的,尽可得到赏赐,见面礼就给三颗。后来……有人将药方盗了出来,刻写在平定州的城墙上,虽然没过几日,便给人铲去,可不少人已经誊抄,悄悄儿流传出来啦。”

任盈盈只觉倒吸一口凉气,问道:“那药方可是真的?莫不是有人恶作剧?”

黄勇道:“已有人请了精通医术的高人,炼制尝试,果具灵效。自此之后,好多人或外出云游、或搬迁远遁、或闭门称病,再见不着面儿啦。”

任盈盈沉吟道:“教中姓贾的长老……贾布既死,那就只有贾云义……他为什么有三尸脑神丹的解药,又是什么人盗了药方出去?”

黄勇道:“属下全不知晓,请圣姑恕罪。”任盈盈又问:“那向教主如何给人害死,你知道么?”黄勇道:“若非今日圣姑说起,属下们根本不知向教主亡故。”黄伯流道:“我等于教中之事,所知甚少。但教主给人害死,这仇非报不可。”

任盈盈心道:“这些不过是神教治下的江湖散人,分居各地,远离总坛,不知教中变故也属寻常。但他们不知,方证大师却得到消息……可见墙角已给人挖穿啦。”当下挥退黄伯流一家,命传计无施、祖千秋等人来见,又问了一遍,各人所答大抵相同。

令狐冲道:“我看也不用再问,明天上崖看看,就什么都知道啦。”任盈盈道:“只好如此了。这一回……咱们恐怕大有凶险。”令狐冲道:“为什么?”

任盈盈缓步走回车旁,低声道:“三尸脑神丹乃是神教至宝,采集、制练俱是机密要事,等闲人别说是看,哪怕多问一句,都要杀了灭口的。如今药方竟给人盗去,本已奇怪,更奇怪的是,盗药之人不拿它来挟制群豪谋利,却刻写城墙,广为散布,那是为了什么?”

令狐冲摇头道:“这我可一点儿也不懂了。”

这话原在任盈盈意料之内,但丈夫在旁陪伴,总胜过独自苦思,她苦笑一下,说道:“解药的方子,他们既有,那教中众人必然也有,这法宝已然失效啦!向叔叔之死,我猜便与此有关。”

令狐冲道:“盈盈,使毒药制人,原本不妥。不管是东方不败,还是任老前辈,谁做了教主,他们就奉承谁,何曾有一点忠心?众多英雄豪杰、武林高手,都给一颗小小毒药,整治得跪服于地,满嘴无耻言语,心中怎能服气?他们口中说什么大恩大德,其实被人灌了尸虫,靠供人驱策、乞怜讨好,才能每年服上一颗解药,苟延残喘,终日惴惴不安。你倒自己想想看,这是恩还是仇?若有人使这法宝对付咱们,你待怎样?”

任盈盈微微一笑,心想:“那我是自然将他捉住,凌迟碎割,逼问解药啦!咱夫妇岂能为人挟制?”但这话不必宣之于口,只问道:“冲哥,你这一番大道理,只怕已在心中憋闷许久了罢?”

令狐冲道:“是啊,可惜我没机会对任老前辈说,后来咱们守丧隐居,也就不必再说了。”任盈盈道:“你纵然说了,我爹也不会听的。”令狐冲叹息了一声,任盈盈又道:“这些江湖豪客如今还肯跟着我,也算十分难得了。”令狐冲道:“是啊,都是重义气的好朋友。”

任盈盈抬头望着夜空,悠悠说道:“我神教上下,固然有英雄豪杰,可也多有一言不合就杀人放火、打家劫舍之辈。这些人凶狠狠、恶霸霸,全靠武力威服和三尸脑神丹并用,才肯低头效命。更有许多武功高强之人,品格儿却着实奸险,背地里什么话不说,什么事不做?在你令狐大侠眼中,三尸脑神丹乃是污秽之物,然则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它实在是镇妖塔、捆仙绳,一朝失却,以后教中再无宁日啦。”

令狐冲听妻子所言,似乎也有道理,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,但若说点头赞同,却是万万不能,心道:“这法宝纵然不失,你日月神教之中,聚合了一群表面谄媚、内里怨毒的恶鬼,总要找机会反叛的,难道还能长长久久?”

任盈盈见丈夫低头不语,也不再多言,拉过他同上车去,胡乱睡了。到第二日天明,任盈盈从车中出来,跟令狐冲并骑而行,众人整装直奔黑木崖。

一路上但见村庄凋敝、房屋损毁,竟是一个乡民也无。任盈盈越走越觉奇怪,道:“冲哥,前面就是磨坊村,咱们曾经来过的。”令狐冲道:“我记得,那磨坊下的草堆,还挺暖和。”又过片刻,来到村口,仍是不见人影,连鸡犬声也不闻。

令狐冲道:“嗯,是不对劲儿。”此时司马大已带领部属进村察看,令狐冲将任盈盈搀扶下马,二人再来到当初的磨坊中。但见磨盘给人推在一旁,地下血痕宛然,有新有旧,干草散落,显然是有人曾经在此恶斗。

任盈盈命人翻开草堆,又见其下有十来具尸身,有的做教众打扮,有的做乡农打扮,有的死去已久,有的却是新丧。尸身伤口亦是五花八门,一时不得细细分辨。

正自沉吟,司马大跑来回报,道:“启禀圣姑,这村子跟前面那几个一样,都已给人杀得干干净净,属下一个活口儿也没找到。不少房屋、地窖之中,都塞满了死人,连水井都污染啦!”

任盈盈指着地下道:“尸身就跟这些人……差不多?有认识的没有?”司马大看了两眼,答道:“是差不多,大都是身有武功之人,也有几个像是农夫。属下全不认得。”任盈盈道:“无妨,咱们再往别处瞧瞧。”



13 Apr 2023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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