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油南瓜汤

武侠小说爱好者,万年冷圈人。

血泪(1)

*第五章*

令狐冲与任盈盈便在这酒楼中要了一间客房,歇息一晚,第二日天明,在扬州城中略逛了逛,买下几样小吃,慢悠悠回到码头来。那艄公早已等候多时,笑问:“二位客官,逛得可高兴?”令狐冲道:“扬州果然繁华,可惜我夫妇身有要事,不能尽兴游玩。”

二人当即上船,向北而行。任盈盈卧在船舱中,又拿五仁糕来吃。令狐冲笑道:“你这样吃法,咱们的孩儿,将来一定肥壮健康得很。”任盈盈道:“你只顾听他两个说话,又不吃饭,我只好替你一替嘛。”

令狐冲道:“你挺喜欢我胡师妹么?我极少见你给人送礼,怎地对她青眼有加?”

任盈盈笑道:“我听他两口子讲故事,比说书的还有趣儿,恨不得给几十两银子赏钱,一只钗儿,也就马马虎虎啦。可怜叫花子讲得也挺好,却挨了一顿拳头棍棒。”令狐冲道:“唉……我已有些后悔啦。”任盈盈道:“你听了这么一大段,觉得怎样?”

令狐冲道:“我小师妹平安无恙,又有一份姻缘,当然胜过孤孤单单。我头一回听说她要成亲,伤心苦恼,现下再听说她要成亲,却是欢喜不尽。只是……盈盈,我只要一想到我师父,就忍不住想起东方不败,再听说他跟师娘不睦,心中着实不安。”

任盈盈道:“岳不群若有杀心,这几年早好下手了,何必延挨至今?他武功比岳夫人高得多,却跑什么?他只得一个女儿,女儿也只得一个母亲,想来不会怎样。况且夫妻情深的名声在外,这面子也失不得。”

令狐冲低声道:“既要面子,何必纳妾?他……这个……有什么用?还闹得家宅不宁。”

任盈盈道:“想来是他做贼心虚,怕人家知道他身有残疾呗。买个花瓶儿摆一摆。”令狐冲听妻子所言颇为有理,点了点头。任盈盈又道:“依我说呢,岳夫人自去含饴弄孙,不理会他,倒也挺好。”

令狐冲顿觉宽心不少,凑过来笑道:“你还有什么吃的没有?我这回亲自动嘴,不要你替啦。”任盈盈笑道:“喏,只剩下半个鸡丝卷啦,嘻嘻。”

一路顺风顺水,到达开封。

任盈盈结了船账,二人上岸进城,找牙行采买马匹。令狐冲道:“为什么一定要一匹黑马、一匹白马,装作黑白无常么?”任盈盈道:“还不止呢!还要再买一辆车,车帐一定要青色的,车尾系一条红绸。咱二人驾车往猩猩滩去,一路上聚合人众。”

令狐冲登时会意,原来是相见的记认,笑道:“你们这法子真有趣儿。是在书信中约好的么?”

任盈盈笑嘻嘻地跟他讲起诸般窍门来,有些是日月神教中的惯例,有些是自己行走江湖时学会的招数,令狐冲听得津津有味,笑道:“我白白比你多活了几年,只会喝酒吃饭,这些法子却是一窍不通。”任盈盈道:“你们名门正派,只顾大摇大摆,学这些干嘛?”

这几样东西原不稀奇,但是一处难以买全,他二人在城中直转到傍晚,方才置办妥当。大车套好,令狐冲伸手牵了,跟任盈盈找客店投宿。走得一阵,令狐冲忽然停步,朗声道:“是哪一位好朋友,悄悄跟着在下?怎不出来相见?”

任盈盈也回过头,只见远处慢慢走出一个人,叫道:“令狐兄,久违了!”令狐冲道:“是田兄么?”待这人走近,定睛一看,不由得笑出声来。

田伯光穿着乡农衣裳,脚下是一双沾满泥土的草鞋,已又蓄了头发,包裹头巾,脸上涂几道黑灰,额角贴了半块膏药。

令狐冲笑道:“田兄,你这副尊容,想来是不肯做和尚,叛出师门,怕不戒大师捉你来着?”本想再问他是否重操旧业,转念一想,田伯光早已给不戒和尚整治得不能人道,再说这话,却是给人伤口撒盐,当即住口。

田伯光道:“令狐兄,你这副尊容却高明得多,一定是发了大财。”言毕上前,躬身给任盈盈行了一礼,道:“二位大喜,田某不曾来道贺,这礼物只好以后补上。”任盈盈淡淡的道:“不用啦。”

令狐冲道:“田兄怎么不喊我?我还道是什么歹人呢!”田伯光道:“我奉了太师父之命,进城来给我师父买点布料裁衣裳,却看见你两口子在买红绸。你这等装扮,我也有些不敢认,因此远远跟着。”令狐冲道:“这可奇了,原来你没还俗么?”

田伯光道:“这事说来话长,令狐兄多年不来见性峰,怎知其中缘故?城门快关了,你要不要跟我同去,见见我师父?若不去时,我得赶紧走啦,太师父不许我在外住宿。”

令狐冲自从听了方证与方生的言语,早知见性峰上遭难,但他自觉无面目去见诸女尼,又不愿面对极为难之事,所以干脆不去想它。现在听田伯光直言相问,终究忍耐不住,道:“也罢,我跟你去见见仪琳师妹。咱们歇息一晚,明早同去恒山。我帮你跟不戒大师说情便是,岂有管得这般严的?”

田伯光道:“我师父不在恒山,只在城郊村中,有你这辆马车,咱们少时便到。”令狐冲更觉奇怪,转身询问任盈盈之意,任盈盈道:“我不累,只管上车走罢。”

令狐冲扶着任盈盈坐进车中,田伯光驾车,这大车套了两匹骏马,脚程甚快。出得城门,又往西行了二十多里,到达一处村庄。此时天色已暗,田伯光却不点灯笼,径去到村尾一户农舍,拴好大车,请他夫妇入内。

院中鸡鸭甚多,一只黄狗大叫起来,屋中出来一条大汉,粗声叫道:“你死到哪里去了,这会儿才回来?莫不是偷偷灌了黄汤?”田伯光应道:“太师父,有贵客来。”不戒和尚骂道:“放屁!咱们在这种田,能有什么贵客?咦?”

令狐冲道:“不戒大师,你好啊!”不戒和尚又惊又喜,忙将他夫妇请进屋中,一叠声的叫老婆、女儿同来会客。只见哑婆婆和仪琳从里间出来,二人都是农妇装束,虽然朴素,却极整洁。

仪琳道:“令狐……令狐大哥!”一语甫毕,竟尔哭了起来。

令狐冲见仪琳也蓄了头发,心中更是惊奇,但想这小师妹佛心甚诚,若说还俗,决不能够,因此也不敢问,只道:“仪琳师妹,多年不见,你又长高啦!你们一家人团聚,我正该好好恭喜一番。你侍奉父母,陪他们过几天安稳日子,倒也挺好。”

仪琳抽抽噎噎哭个不住,说不出话来。哑婆婆道:“什么安稳日子?是给人追得东躲西藏罢啦。”伸手抱住女儿,在她背上轻拍,倒似哄小孩儿一般。

田伯光道:“令狐兄跟任大小姐,想来还没吃饭?我去厨下整治些。”哑婆婆道:“还是我去罢。”拉着仪琳,转身出门。

令狐冲道:“不戒大师,你们夫妻重归于好,真是大喜。我记得你曾说过,你娘子是尼姑来着,想不到竟是这位哑婆婆。”任盈盈在旁听得,心道和尚娶了尼姑,有趣儿得很,又想起灵龟阁中迫娶,夫君宁死不负自己,颇觉甜蜜,脸色悄悄红了。

不戒和尚道:“只因她是尼姑,我才出家为僧。我当初一见到我娘子,便爱得她发狂,说什么也要娶她为妻。她说:‘阿弥陀佛,起这种念头,也不怕菩萨嗔怪。’我说:‘菩萨要怪,就只怪我一人。’我娘子说:‘你是俗家人,娶妻生子,理所当然。我身入空门,六根清净,再动凡心,菩萨自然要责怪了,可怎会怪到你?’我一想不错,倘若让菩萨怪上了她,累她死后在地狱中受苦,我如何对得住她?因此我去做了和尚。菩萨自然先怪我,就算下地狱,夫妻也是一块儿去。”

令狐冲点头道:“嗯……就算下地狱,夫妻也是一块儿去。”忍不住向任盈盈瞧了一眼。任盈盈回报一笑,道:“大师这等深情,教人好生佩服。却不知后来你夫妻怎地又分别了?”

不戒和尚道:“我俩结成夫妇,又生了女儿,仪琳只才三个月,我抱着她在门口晒太阳。事情也真不巧,那时候有个美貌少妇,骑了马经过门口,看见我大和尚抱了个女娃娃,觉得有些奇怪,向咱们瞧了几眼,又称赞我的娃娃美貌。”

令狐冲笑道:“原来仪琳小师妹只三个月,便已这般可爱。”

不戒和尚道:“我心中一乐,说道:‘你也美得很啊。’那少妇向我瞪了一眼,问道:‘你这女娃娃是哪里偷来的?’我说:‘什么偷不偷的?是我和尚自己生的。’那少妇忽然大发脾气,骂道:‘我好好问你,你几次三番向我取笑,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?’我说:‘取什么笑?难道和尚不是人,就不会生孩子?你不信,我就生给你看。’哪知道那女人凶得很,从背上拔出剑来,便向我刺来,那不是太不讲道理吗?”

令狐冲心想:“不戒大师直言无忌,说的都是真话,但听在对方耳里,却都成为无聊调笑。他既然娶妻生女,怎地又不还俗?大和尚抱了个女娃娃,原是不伦不类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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